听起来很暴殄天物:南科大在一个校区内有三个图书馆,其中两个规模都远不可称得上小。
涵泳图书馆的位置稍偏,问津的人自然也少。我还未造访过它时,问及去过的朋友,得到这样的回复:
“涵泳啊,很温馨。”
You get it.
如果在三教随机抓一个赶课的同学(同学:我谢谢你),问ta最爱去哪个图书馆,十有八九是一丹。
如果采访者再脸皮厚一点,追问原因,嗯,其实也不用问,无非就是,敞亮、气派、开阔。
但这正是我不喜欢一丹的原因。
也正是我喜欢琳恩的原因。
琳恩的整体建筑布局还是颇有意趣的。廊桥、天井,有点“飞阁流丹”的意思,但是“飞阁流丹”毕竟是老话,有些湮灭掉琳恩标新立异的属性。
细节上,马赛克式的开窗,有设计感但绝不浮夸的灯饰……一切安排,一切布置,不说是神来之笔,也总是各得其所,恰如其分。
其实我不懂这些,也不在乎这些。
按照人之常情,给人以第一印象的,往往都是一种更为抽象的属性,可以说是整体气质。何况,我生来是一个凭感觉靠直觉的人。
First glance, 往往也是last glance和lasting glance。
人是一个匣子,一个黑箱。输入,处理,输出。
图书馆就是一种为这个黑箱而设计的工作环境、运行架构。
光亮当然是第一位的。要向“朗照“靠拢,但却断然不可一览无余,遮拦、收敛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人在图书馆,本来就是与自己谈话,雕琢里世界。自然而然,外世界的光不能投射太多进来,不能过多介入。思想需要游走,却不可离域太远。
天光与灯光,暖光与冷光,这是一门不由化学家研究的化学。
安静。不过,一定区别于聋哑和死寂。纸笔磋磨,键盘敲动的时急时缓,电梯些许冰冷又不失珠圆玉润的到达音,像写意画上大幅留白中零星的墨迹,多一分,少一分,都成败笔。我听到了不同思想和异质灵魂之间的隐晦私语。
思想是很金贵很娇惯的一种植物,能允许它生根发芽、开枝散叶的土壤,需要精心设计、调校。
不可不称之为一门艺术。这么说,琳恩确实不失为masterpiece。
匣子接上了电,电压正合适。
书架很能承重。它们也长于折叠。
置身其间,你不知道展开的会是些什么,是怎样的规模,你甚至很难摸清,触发展开的契机究竟落在哪里。
有时,不经意间,也会倏然有一两本书弹跳下来,飞也般砸到你身上。
这一记,可真不轻。但它留下的颜色却绝不止青和紫。
不过,你大可不必担心秩序崩坏,一片混沌。疯如尼采,也被安安稳稳收容在矩阵的行列之间。醉如吕纯阳,也无法扭曲这里的直线与直角。
参差,被约束在规整的穹顶内。
下雨天,我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
此时,往往不必再求诸书架。卷帙浩繁,都写在窗上。
咖啡在今天不妨缺席一下。昏昏沉沉,和世界的色调很配。
A4纸变得酥软,手里的笔有些不解风情。
听,琳恩内也下着一场干雨。
阴雨天的压抑沉闷,反倒让思考卸下了几分沉重。一切有义与无义,有理与无理,在此刻轻盈、透明。
笔在指尖回旋了两周,又两周,一头栽下,一吐为快。
落下的雨水在排水渠内汇聚,流走,也裹挟走了表盘上的弧度。
窗外放晴了,但我知道,马孔多的雨还在下。
我这个黑箱,终究是连我自己也摸不清。
或许,可以摸清,只是我从来缺少动机。
就像,琳恩有多少把椅子,当然可以数清,却没有人会去数。
即使是,天天没事就来,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熟门熟路。
三楼卫生间的臭反而是最难抹除的印象。
就像,悦纳自己难,原谅自己更难。
不过,我还是只能每天给它接上电。不是别的黑箱,只能是这个,尽管怎样唾弃。
指示灯的荧光,爬向虹膜,还是那种温柔。
风扇翕张,吹送着神秘。
入夜,蛙鸣不绝于耳,灯带投射着肃穆。
安静作了这里的主。不止琳恩。不止蛙鸣熏染得到的所有角落。
我想打几通电话,打给普希金,打给弗洛伊德,打给图灵,最后打给琳恩。
琳恩何许人也?
坊间传闻称,是图书馆匿名捐赠者此生难忘的那个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但是太多事情是空不了的。
太多浮动,太多涌动,太多躁动。
琳恩,你又是谁的方尖碑,谁的哭墙?
可容我题壁?我的目光足够坚硬吗?我的心足够柔软吗?
放歌是我所想。但是安静作了这里的主。
黑箱清了清嗓子,向琳恩讲话。
琳恩不作声。
对视的几秒钟里,黑箱隐约听到:
“我想说的,尽已被写过。”
黑箱转身离去。回想刚刚发生的场景,忘记是梦是实。
日头正高,我发现自己又坐在三楼的臭气里,半梦半醒。
像往常一样,一旁的黑箱,沉默而贪婪地吸吮着,琳恩所哺育的,电与非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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