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饱受童话书和动画片里公主文化的毒害,生活中最大的烦恼是:妈妈,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一个公主呢?
起初我跟她说,你已然是一个公主了,你高贵善良有才华,并且对我来说是世上最珍贵的人,所以你显然已经是公主了。
她歪头一想,真诚否认:我觉得我不像。
反复多次,我很不耐烦,况且咱久经革命教育的80后根本就对公主的名头无感。于是我改口说:亲爱的,你很美丽,善良,优雅,在我心中就是一个公主,但你永远成不了真的公主,因为你爹不是国王。放弃吧少年。
姑娘颇为惆怅。我特意拎她去郊区的童话树屋,定了公主树屋。她如我所愿的感慨:原来公主并不都住在宫殿里啊,也有住在树林子里的。
本来就是啊,公主就没什么特别啊,我跟她说,无非就是生在了帝王家罢了。你到底为啥心心念念要当公主啊!
因为…公主漂亮,有气质,善良,大家都喜欢她,大家都仰视她。妈妈你就不想当公主吗?那你想当什么?
当自己啊!我不假思索。如果非要有个标杆…我想了想,那…大概希望当个像样的北京姑娘吧。
女儿粉艾莎爱娜苏菲亚,我也有粉的女性符号。她们恰好都是北京姑娘。
“爱谁谁”的王菲,活得没杂质,自成潮流。有人问她,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一遍,天后的生活和普通人的生活,你选哪个?王菲答:如果我有能力选,选哪个都没分别。
“冻卵子”的老徐,不拘一格,自带节奏。从偶像剧第一女主到第一代知名博主,从票房过亿的女导演,到做布包画工笔的女文青。“我把能想好的都想好了,安排好了,然后就可以想干嘛就干嘛,这样才可以更没束缚更自由。”
她说起前男友:干嘛一定前男友都是混蛋,对不对?分手各有各的原因,就我是好人?别人都对不起我?那不可能啊。肯定是俩人都有问题对吧?起码是不合适。
前男友说起她:北京的女的我喜欢一条,就是她们拿自己当男的。
桀骜不驯的柯蓝。某次拍节目后,她说,我在那干了一整天的农活,干得好极了,而且把所有人安排的非常好。回来后我的腰就完蛋了。干的时候我就知道会这样,但是我也得干,就是要尽这个兴,反正都是一死。我不矫情,没这么疼惜自己,但在另一方面,我是更深层的疼惜自己,你能听懂吗?
被“官告民”之后,她说,所有的伤害都不值一提,只有自己才能伤害自己。你愿意一直在泥沼里面沉沦,你就永远可怜,如果跳出来,把自己洗洗干净,你就有优越感。我TM在泥沼里都没死,我牛逼吗?
“公主病”许晴,任性宠自己。为自己造梦,然后活在梦里,带着女人的柔媚,和比男人还硬的硬气。高晓松在《奇葩说》说她是大飒蜜:
“我们那个年代的大飒蜜,不仅人长得又好看,又没有公主病。而且你越man,我越爱你。你上街打架我帮你提板砖,你上街茬琴我给你唱和声,你被打成植物人,我养你一辈子。”
很有趣。小时候父母希望培养一个大家闺秀的古典女性,我却一直有相反渴望。
敢追求,不纠结,我享受,我承受。
以上,我眼中的宝贵品格,在爸妈眼里就是彻底的女流氓。
如今即使画皮式的女性价值已不再流行,但“体面的将自己嫁出去”,仍是相对普世的价值。我却始终未能让他们如愿以偿。
同样,我的女儿恐怕也不会按照我的期望成长。
这一百年里的女性价值,就像这满城的土木扬尘,不断摧毁拆除,不断重构新的价值,然后很快又被推翻替代。有轮回,有更迭,而我们每一代人之间,都形不成共识。
但总有一些共同点吧?那些可以供我们母女共同探讨和努力的女性价值。能让想当公主的女孩和羡慕飒蜜的女孩都不失望,都有能量。
我们不禁促膝谈起这个话题。
女儿说了,公主漂亮,美丽。我说,同意,咱们可以年老,但不能色衰。
层出不穷的冻龄女性令人了解和相信,变老不是年龄的堆积,而是一种对自己的放弃:不断放弃自己的自尊,变得面目全非,却毫无愧色,仍能自圆其说。把粗糙当朴素,把自暴自弃当从容不迫,是对生活妥协的借口。
女儿说了,公主善良,温柔。我说,同意,我们得气质优雅,不气势凶猛。
优雅就是风度教养,是没戾气。在一个极端的社会里,温柔极其珍贵,能温暖别人也能治愈自己。
女儿说了,公主万人仰视。我说,同意,做女人要有优越感。
优越感不是在鄙视链的顶端,而是勇敢的对别人付出,哪怕一个尊重,一个微笑。对人有悲悯之心,从不去欺负一个保安,一个保姆,一个服务人员。
女儿说,妈妈所以你还是支持我成为一个公主的对吧?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公主的。
我说,好呀,我们都加油。我也要做一个大飒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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