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公期”文化初探 | 海南民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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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全球经受突发疫情的影响，各国社会秩序进入了防范疫情的轨道。为最低降低感染的风险，聚餐聚集需要人群参与的活动均被不同程度的禁止或限制，在网络信息技术的支持下，各行各业各活动开启了非面对面的线上模式，“线上办公”“线上教学”“线上演唱会”“线上马拉松”，甚至还有“线上扫墓”活动纷纷出现。

自人类诞生以来，人与人面对面互动、交流就一直“坚强”存在，过程中发育出人与人交流、合作等互动不同类型的组织，例如家庭、学校、公司、俱乐部、社区、国家等，已经成为人类生存以及更好生活所必不可少的重要组成部分。突发疫情的发生，人类形成的组织、固有群体工作方式、惯习的生活社交活动等均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当然，在这个过程中，改变、加速、扩大了人与人间非面对面的交流行为方式。

“公期”作为海南独特的传统民俗之一，需要在现实环境中才能完成整个活动，看完以下文章，您认为“线上公期”可能存在吗？

海南“公期”是什么？

海南是一个多民族融合的社会，各民族在悠久的历史中创造出了灿烂的民族文化。黎族苗族的“三月三”热情洋溢，回族的古尔邦节盛大隆重，汉族群众的节日也是异彩纷呈，春节、端午节、中秋节，丰富而热烈。这样的节日构成了日常生活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所有节日中，有的是各民族特有的，具有鲜明的民族性；有的是大家共同庆祝的，体现出典型的融合性；还有一部分则是属于特定地域的某些人，表现出独特的地域性。“公期”就是其中一个只属于海南东部、北部汉族农村地区最重视、最热闹的传统节日之一，非常具有代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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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渊源

“公期”，有的地方也叫军坡，说法不一。在某些地方它是一个意思，另一些地方则有些差异。在“闹军坡”文化比较盛行的地方，军坡节被限定在指纪念冼夫人的活动，它的辐射范围更广，通常以冼夫人庙或村为中心开展活动。也正是在这些地方，“公期”和军坡有了差别。“公期”纪念的不是某一特定的人物，而是纪念每一个村子里各个姓氏的祖先（通常为始祖/远祖），海南民间称为“公祖”。“公期”即是“公祖生日”的意思。“公期”是由海南民间自行发起的一项民俗活动，据信目前已有1300年的历史，也就是说，在盛唐时期的海南，就已经有了“公期”这种地方文化习俗的存在。

“公期”既然在海南这么盛行，原因在于“公期”是纪念祖先的节日，因此就与古代海南人民的祖先崇拜有关。而祖先崇拜，就是相信祖先的灵魂不灭，并且成为超自然的一部分而加以崇拜的宗族祭祀活动。因此，海南民众会把自己的祖先神化，并且设立节日来进行纪念，“公祖”也成了一方水土的保护神，而各个村的“公祖”像就是这种将人神格化以后的形象。

但“公期”演变到了现在也不完全都是祭祀祖先的节日。伴随着人口迁移而形成的多姓村，许多村子“公期”的祭祀对象也不是村子里某一姓氏的祖先了，转而以历史上的先贤名人代替，如海口府城地区金花村的“公祖”就是在此地出生的明代清官海瑞。

“公期”现状

“公期”的庆祝时间一般选在农历正月、二月这个新年初始的时候，寓意新的一年讨个好彩头，新的一年要开门红。海南东部沿线各市县汉族村落——特别是在海口、文昌、琼海、万宁、定安、澄迈、屯昌——基本都有过“公期”的习俗。不同于行政意义上的村，这个村是地理意义上的。一个行政村的多个自然村都有自己的“公期”，各自然村的“公期”并不统一，日子互不冲突，大一点的行政村“公期”可以从农历正月开始一直持续到二月几号，可谓热闹非凡。

组织。“公期”作为村里一件大事，每家每户都非常重视。当天，在外工作的游子能回去的都会尽量回去，这样的凝聚力堪比春节。因活动还涉及到筹经费、请剧团、搭舞台等一系列的事情，所以选出一个理事会来组织执行非常必要，于是每个村每年都会择机选择一名“公头”来为大家服务。“公头”不是由固定的人担任，而是大家轮流出任。由于出任“公头”被认为是一件会有“福报”的好事，村民的参与热情都很高。“公头”的重要职责有筹集请剧团、道士等活动所需的经费，协调各项活动有序进行等，是“公期”庆祝活动的总导演、总指挥。活动经费以村民捐款为主，金额不限，经济条件好的多出点，差的少给点，没有硬性要求，主要是个心意。村里做生意的老板可能一次捐款就达几千元，有的为了回馈乡亲还会直接承包剧团的开支，请村民看剧。

“公头”的产生方式：以海口市H村为例，每年农历七月十五在公庙内举行换“公头”的选举仪式，到那天感兴趣的村民——通常为一个家庭的男主人——就会齐聚公庙，在“公祖”神像前通过扑卦的方式确定来年的“公头”人选。选好的这个人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跟着上一年参加过活动组织的前辈学习，每个环节、步骤都要经历一遍，来年以相同的方式再将自己学到的通过“带徒弟”的方式传给下一个继任者。这样的继任方式不仅保证了活动的顺利进行，别样的“民主”选举方式也让更多的村民有机会更深入地参与到为大家服务的“福报”事情中去，使得这项活动在海南经久不衰。

活动。“公期”的庆祝活动多种多样，有的地方还保留着在“公期”之前几天进行“上刀山下火海”的敬神仪式，算是一种活动预热。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观念的变化，这样的活动慢慢减少了。“公期”当天，第一项活动是到公庙祭祀“公祖”。这一天家家户户都会把家里准备好的鸡鸭鱼肉等贡品恭恭敬敬地端到公庙里，请公祖先“享用”，以求他保佑村子风调雨顺、财丁并进、六畜兴旺等。如果村中有各姓氏祖先祠堂的，每个家庭还会去祠堂祭拜自己的祖先，祈求他们保佑子子孙孙平平安安、健健康康、顺顺利利等。这一切程序完成之后，就到了吃的环节。“公期”这一天，村里家家户户都杀鸡杀鸭，准备好美食欢迎亲朋好友的到来。各个地方物产不一样，食物也有很大区别，但鸡是必不可少的一样，其他有条件的可能还会有羊、鱼、牛肉等加持。以前生活条件不好的时候，“公期”时接待的对象主要是出嫁的女儿、兄弟姐妹等直系亲戚，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待客的范围也逐渐大了起来，更多的旁系亲属和朋友被纳入了招待的范围。亲朋好友难得相聚在一起，推杯换盏间更加深了彼此的联系和感情。

这一天还有一项特别的活动就是给“公祖”神像换袍，这一项非常重要，需要邀请道士来主持，换好之后村民会用特制的轿子抬着他们巡村，村中的家家户户都要去到。热热闹闹的巡村之后，很快就到了活动的高潮，晚上全村人相聚在一起观看为“公祖”准备的平安戏。这是最后一项，也是最热闹的一项，届时，村里男女老少齐聚舞台前，“公祖”在后，端坐轿椅上，与子孙一起看戏。戏的类型主要为琼剧、木偶戏、皮影戏等，其中琼剧表演最多，并且尤其受到老年人的喜爱。琼剧以“扮八仙”（戏班用“扮八仙”的形式来祝贺“公祖”的生日）开始，全村的祝福通过八仙向“公祖”传达，有的人还专门请剧团扮八仙送祝福，以显示自己对“公祖”的敬重，祈求“公祖”的关照。之后就是各种曲目的表演，村民们的视听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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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期”存在的问题及现实意义

“公期”期间丰富多彩的民俗活动确实能加强节日喜庆的气氛。但是对于这样一个盛大的节日而言，每家每户都要拿出一定的积蓄宴请宾客才能彰显出对“公祖”的尊重，这样的心理是深埋于海南民众心中的。由此而来，“公期”引发的铺张浪费问题也越发严重。在一些富裕的人家，动辄摆上十几桌是很平常的事，而来的客人也未见得能坐满。

另外，由于“公期”是非常传统的民俗节日，庆祝“公期”的仪式中也不可避免出现了封建迷信的元素。一种类似于我国北方“跳大神”的“公祖上身”仪式经常出现在“公期”的祭祀活动中，通常由村里的“师伯公”来进行。还有“穿签”等危险项目。这样的活动显然不符合我国的精神文明建设，对青少年的思想也产生一定的影响。

以上的问题也引起了当地政府的重视，政府提出了“节俭办公期，文明办公期”的口号。随着海南城市化的发展和群众文化素质的提高，大操大办“公期”已经几乎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在“公期”这天的家庭小聚和互道祝福。封建迷信的元素也逐渐减少，村民们只是简单地上上香，拜拜神，听听戏。

“公期”作为一项重要集会活动，也有着它存在的现实意义。涂尔干认为，个人与社会通过某些联系纽带结合成一个团结有序的社会，根据社会各部分之间的结合方式和紧密程度可以将社会团结分为有机团结和机械团结，社会分工是有机团结的物资基础，集体意识则是机械团结的精神基础。“在个人分化的有机社会里，虽然由于社会分工和个人异质性的发展而导致集体意识的外延和力量有所缩小，为个性的发展留下了余地。但是它并没有消失，只是削弱了其在日常生活中的调节作用，它仍然继续对社会团结作出贡献，加强了人们之间的功能性相互依赖关系。”

“在现代社会的各种特殊群体中，集体意识也以一种被限定的形式存在着，如由共同信仰联系其成员的教会、亲属、种族和一些特殊社区。这些原始的‘机械的’社会联系虽然不能整合一个复杂的社会的所有成员，但它们对充满整个社会的无数初级群体来说却是团结的主要根源。”①

第一，“公期”起着联络村民感情的作用。就家庭与家族来说，现在大部分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一年难得回去一次。借着“公期”之名，大家都会回家团聚一下，家庭亲情关系、家族感情纽带得以维系。

第二，这样一个大家都在的重要场合，通常也为村里重大事务的协商提供了平台。村里有什么集体事情需要大家讨论的，当天都回来了，召集起来再方便不过。

第三，这样的活动也推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这一天，不管好与坏，每家每户都需要准备“丰盛”的食物，购买食材就能让村里、镇上的经济活跃一阵。

第四，这样全村欢聚、亲戚朋友互相来往的场合也是年轻人交友择偶的重要机会。众所周知，现在农村地区严重地空心化，贫困地区尤甚，年轻人外出工作，各方面压力都挺大，所接触的人可能差距也挺大，造成了很多单身青年。“公期”这样一个大团圆、大交流的场合，无形中也为单身男女的接触创造了条件，为爱情的产生提供了媒介。

第五，这样的活动间接起着保护琼剧、木偶戏等传统戏曲的作用。受现代化的影视、游戏等新元素的冲击，年轻人越来越不喜欢老的、旧的文化，像琼剧这样的文化正在慢慢被遗忘中。好在有“公期”这样的节日需要琼剧，才使得琼剧有了生存和发展的空间，并在这有限的空间内得以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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