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届奥斯卡金像奖最大的新闻不是奖项花落谁家,而是大会在筹备过程中步步为营和动辄得咎,那受困、遭围攻的心态(siege mentality)跃然纸上。结果,今年的奥斯卡甚至连负责插科打诨的司仪也欠奉,生怕会做错什么或得罪何人。“Let’s get it over with”,赶快做完,然后把它忘记,就是本届奥斯卡的主题和潜台词。
对奥斯卡的主办机构,这是它“应得的甜品”(just desserts,应有此报之意)。对还把奥斯卡当回事的全球传媒,这是当头棒喝;也提醒我们,一切有关这宗国际新闻的报道,都是不成比例的小题大作,英文所谓“a fuss about nothing”。
众所周知,奥斯卡金像奖由美国影艺学院(Academy of Motion Picture Arts and Sciences)会员以不记名方式投票选出。换言之,奖项各范畴所谓的最佳,反映的不过是6千多名电影从业者的喜恶、品味和偏见。如此缺乏代表性的小圈子选举的结果,比起反映民意的票房,或者展现电影艺术标准的评论界共识(critical consensus),为何更值得重视?
美国的电影业全球最发达,从业者逾30万,却只有不足7000人获邀加入影艺学院这门禁森严的“自己人俱乐部”。什么人得到“宠召”,什么人被拒诸门外,按照什么标准,学院从未公布或解释。
说穿了,奥斯卡金像奖不过是美国电影业又一引人注意的“宣传奇招”(publicity stunt),跟好莱坞电影的特技没有多大分别。好莱坞电影是娱乐大众的商品,在一年一度的奥斯卡颁奖典礼上却忽然变成改变世界的伟大艺术。这种“太把自己当回事”(taking itself too seriously)的自吹自擂,竟然成为全球瞩目的盛事,得归功于世界媒体的通力合作。
不管是事前无孔不入的造势、直播颁奖典礼,抑或是事后铺天盖地的跟进,已成大小媒体的习惯性、随大溜和赶时髦的“指定动作”。你必须这样做,因为人人都这样做。这是人类随波逐流的惰性,也是传媒盲从附和的羊群心理。
好莱坞的电影是商品,它的首要功能是娱乐大众,最终目的是从昂贵的投资取得丰厚回报。早在1935年,祖籍德国的艺术心理学家安海姆(Rudolph Arnheim)已经指出,电影是要有人投资、生产、卖钱和盈利的经济商品。评论人不要装出热爱艺术的样子,自我陶醉地以为自己在讨论言志、自主的艺术作品。这是典型的“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这一点,奥斯卡自己其实心里有数。它在今年本想增设一个奖项,颁给最受观众欢迎的商业大片(blockbuster)。这是对电影商业价值的迟来的重视,本来就是好莱坞本色,最终却因舆论与网民批评而未能成事。难怪影艺学院主席庇利(John Bailey)在颁奖典礼后跟记者说到此事,仍然心有戚戚焉。
当然,商业和艺术不一定互相排斥。可是,每当有史上最佳电影的选择,名列前茅的都是《迷魂记》、《大国民》、《东京物语》和《摩登时代》这些老片,是否表示电影艺术发展裹足不前?本身是著名编剧的美国作家维达尔(Gore Vidal)说过,电影是村夫农妇的艺术(Movies are the art of the illiterate)。今日超级英雄片当道,这句话更有意思。
1989年公映的《为黛西小姐开车》获奥斯卡四项大奖。(资料图/图)
今年的最佳电影《绿皮书》(Green Book)毫无新意,不过是1989年公映的《为黛西小姐开车》(Driving Miss Daisy,或译《温馨接送情》)的老调重弹。但奥斯卡对这类贩卖种族和解的梦幻总是情有独钟,30年前让一套讲白人富太与黑人司机友谊的电影夺魁,今年又让讲黑人音乐家与白人老粗司机友谊的电影成为大赢家。这套电影不得影评人欢心,投票给它的导演斯皮尔伯格为它辩护,说“只有观众喜欢这套电影,但已经足够”。
众望所归的最佳电影是《罗马》(Roma)。它落选与艺术无关,而是因为它是网飞(Netflix)提供的“串流”(streaming)影片。串流绕过电影的一贯销售渠道(戏院),是对传统电影业的严峻挑战,也可能是致命一击。奥斯卡既是传统电影业的“啦啦队大队长”(Cheerleader-in-Chief),自然不会在最重要的奖项上“敌我不分”。
在传统电影业饱受冲击的今日,奥斯卡要做传统的捍卫者,还是改革的推动者? 观乎它今年的寻寻觅觅、进退失据和厚此薄彼,它还需要一段时间才可以解决自己的身份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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