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你也是其中一个
壹
我是一个活着不多死了不少的烂人,我的周围都是这样的人,整天浑浑噩噩,说他们脑子里是浆糊都抬举他们了,整天活着就只是为了活着。
可我好爱他们,我好爱看他们在我面前扯皮打架,好爱他们被我骗得团团转,又一脸崇拜的样子,他们很可爱,可爱的让我觉得这帮人不应该被那些肮脏的东西玷污,他们就应该这么无忧无虑地活着。
可明白地活着好难……
贰
“李青,你跟我走一趟。”盛亦舟扫了一眼我们这些整日混吃等死的溃军后,纵身上马。
所有人包括李青都看着我,而我面无表情地给我的战马洗澡。
“聋了?快点。”他大声地催促着,胯下的马也真是随了它主子的脾气,烦躁地乱踢蹄子。
李青又看了我一眼,急急忙忙地从我身边牵走他的马,随后两人扬长而去,扬起一片尘土。
“妈的,老子又得重刷。”我不知道在跟谁较着劲,可所有人都知道我在骂谁,他们又在看着我,我真是烦透了,把刷子往桶里一丢,随便找了个新兵过来替我刷。
胡可是那些不要脸的人中最多事的,头一个凑了上来:“咋了这是?你俩不是总形影不离的吗?”
我瞥了他一眼,用略带恶毒的语气说:“呦~你个乡野村夫还知道什么是形影不离呢。”
他在我这吃了瘪,撅着嘴晃荡着身子走开,不再理我,嘴上一时占的便宜,并没有使我心里舒畅,但我脸上却还要挂着得逞地笑,走回我和盛亦舟那家伙的营帐。
叁
我也想问自己怎么了?大家都想知道自己怎么了?一场场仗打得我们溃不成军,活下来的整天互相揭伤疤,以确保自己心会疼,来证明自己还是个活人。
我在营帐里无所事事地玩弄着里面的各种摆设,时不时把灯推倒,又扶起来,看着早就被摔得不成样子的灯座,我尤为兴奋。
昨晚我在这个帐篷里,跟盛亦舟吵了一架,我很庆幸他是个爱兵的将领,不然我现在可能早就人头落地,被挂在操练场上示众了。
仗打了很多年,把我的心打老了,都快忘了为啥参军,我们不是没有希望结束战争的,只是他不愿,敌军的使臣带着诚意已经在我军军营里住了很多天,可就是迟迟等不到我朝天子召见。
使臣他当然等不到,就算再过几天他依旧等不到,他不该来这的,他应该去其他将领驻扎的地方,他来找得这家伙是最不愿看到和亲的。
肆
我手里抬着两大碗肉,慢悠悠地穿过半个军营,一路上那些不要脸的一个劲儿往前凑,多久没吃肉了已经没人记得清,也没人去记那些无关紧要的时间,现在能活着是头等大事。
“林沂你小子走慢点,给我吃两口。”说话的是张正权,是我们这帮不要脸的人里最能打得,可他那膀子力气全用在打自家人身上了,到战场上屁用没有,不过他倒是对我不错,从来没对我动过手,有这待遇的除了我,也就剩我们那该死的头儿。我们不爱叫对方的官职,那样总会让我们觉得自己很无能,这是我们最后的一点羞愧,也是我们还能证明自己是个军人的情绪。
我一脚踹开他,看着他毫无防备地跌坐在地上,张着大嘴看我,我不要脸的把肉在他跟前晃了晃:“想吃?你长了几个脑袋跟使臣大人抢吃的。”
最后几个字我是对着所有人说得,看着他们一个个惜命的样子,我甚是高兴,知道要命就好,别像那个疯子似得,一天到晚就知道打仗打仗,做梦都想打到人家老巢去,他也不掂量掂量就他那点能耐,打的过去吗?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家伙。
伍
我送完饭出来,见那帮不要脸的又跟没事人似的相互争吵打骂就想笑,笑意从嘴角流进心里,在那里被冷却冻结,变了味道。
我想,人要是能糊涂点,真的是件幸福的事情,不用每件事都看的那么通透,像是石头一样压着自己,有时真是恨透了自己从小熟读四书五经,不然我也能像他们这般,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脑袋里一团浆糊,想想就觉得幸福。
或者如果那天我醒来得晚一点,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像这样压着自己,是不是可以他一声令下,我就能冲上战场,把命交给他,可事实是我听见了。
那是使臣来访的第几天来着?不记得了,也不想去记,我被压抑地交谈声吵醒,我睁开眼睛看见盛亦舟那家伙背对着我,他面前站着得是我朝二皇子,他低着头不敢看二皇子,就好像每次我面对他一样。
当我想起来偷偷溜出去时,听见他说:“我去杀了使臣。”这句话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导致我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没办法思考,我知道现在自己的眼睛肯定瞪得贼大,如果再不收回来,下一秒可能就会蹦出来,还好二皇子给了我闭眼的机会,二皇子指着我在的方向问:“那他们呢?”这话傻子都听得出来不是关心,是在宣判我们的死期。
我赶紧闭上眼,躺回床上,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像个睡着的人。
“我对不起他们。”盛亦舟的声音里夹杂着我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得死亡气息,他让我害怕了,曾经我在他身上闻不到死亡,我觉得这是一种希望,一种能让我这帮不要脸的家伙活下去的希望,可现在他没有了这种气息。
我不自觉地浑身发抖,还好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二皇子走后盛亦舟坐回自己的床边自言自语:“林沂,我这样做对不对。”
他叫我的时候,我差点应声,这是本能反应,多年养成的,不过还好我是个烂人,烂到本能反应都比常人慢半拍,我捂住了自己的嘴,我现在害怕面对他。
陆
我原以为自己能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可我太高估自己,也太低估了他,我一夜未眠,他也那么坐了一宿,天已大亮我不能再赖在床上,只好假装打着哈气起来。
他身子还是保持着昨晚的姿势不动,可视线随着我的动作移动着,我实在受不了了,匆匆地起身跑出帐外,谁都看得出来我在躲着他,他当然也知道,所以也在刻意的回避我。
可我是他的副将,他的亲信,哪有那么容易说不见就不见的。
“林沂。”盛亦舟在帐内的声音透过帐篷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所有人都闻声看向我,我回避着他们的目光,假装没听见,继续干着手里的活。
“林沂。”他又叫了一声,依旧没有听到我的答复,索性自己亲自出来,把我拎进了帐内。
他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你都听见了?”闻言,我崩溃的捂着耳朵。可他的声音还是透过手掌清晰无误的传了进去。
“奶奶的,捂着有屁用,该听见得还得听见,明天跟我去拜见二皇子。”
我彻底绝望了,这家伙摆明了不想让我们好死,可我还是嘴上不饶人:“你大爷的,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在给别人当棋子,二皇子要得是皇位,连我都看得出来,你不会不知道,你假装不知道无非是你他娘的跟他一样,就是想升官发财,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六公主不怀好意,打出征前我就看出来了,你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东西。”
这通话骂完,我没有比他好受到哪里去,我心里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可我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林沂,让你爹看见你这德行非得气死过去,你整天一张破嘴怨天怨地,其实你那是在怨自己,恨自己。”
“我爹早死了……”我还想骂个痛快,可话说到一半,被他的话堵了回去:“这仗可以赢,不然他们也不会派使臣来谈和亲,可皇上他不信,他从来没信过我们能赢,发兵前他就想着要和亲了,如果让使臣过去了,那他绝对会很爽快地答应,可我们能赢的,为什么要憋屈地和亲。二皇子虽然有私心,但是这不妨碍呀,一举两得岂不更好……”
我没等他说完,就一拳招呼了上去,看着他佝偻着身子缩在一旁的样子,我安静了下来,心里五味杂陈,其实大家都一样,都输怕了,不想再输,可输得多了以后,就不相信自己会赢,别说皇帝不信,就连身在前线的这些将士们也不信。
柒
盛亦舟一直是个好将领,他对我们这些烂人的容忍,已经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只要不触碰军规底线,他一般都不会管我们,不过事实是即使触碰了底线他也放过了我,我是感激他的,他对一个逃兵都能这般容忍。
早在他从法场上把我救下来,我的命就已经是他的了,他要随时可以拿去,但是我不希望是以这种方式,不值得,我们是军人,军人应该死在战场上,不应该死在勾心斗角的党派争夺中。
我不再理他,我知道他想要打场胜仗,他想彻底把那群脖子上绑着狼牙的野蛮人打服了,从此不侵犯我朝领土是因为害怕,而不是因为什么和亲,我都知道,但我还是不会同意。
我转过身,用最快的速度逃离他的视线,一个人在山坡上跑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时间停止,才停下来,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躺下看着天空发愣。
我想起当初参军时,奸臣把持朝政,国家羸弱的让我觉得自己已经是半个亡国奴,愤恨之下弃笔从戎,却没想到军队也不过是那些人手中争权夺利的一颗棋子,没人关心交战得胜败,他们只关心自己手中是否有黄金白银。
“你看啥呢?我看你半天了,也没瞧出个所以然。”胡可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只兔子。
比起他,我更在意兔子,抬起手接过胡可手中的兔子,在怀里蹭了两下。这个动作可吓坏了胡可,他上前一步想要拿回兔子,见我抱着往怀里蹭,只好作罢道:“你悠着点,别给我放跑了,好不容易逮着的。等会儿回去给你们开开荤。”
他自顾自地说着,我玩自己的,还没等他说完,我故意手一松,放走了兔子,他急得直跳脚,我趴在地上笑得没心没肺,时不时还朝他急急忙忙抓兔子的背影讽刺几句,兔子早就没了踪影,他只能无功而返,又回到我身边,我用着讽刺的笑对着他,他非但没打骂我,还很平静地躺在了我的身边。
“林沂,你说你何苦呢,一天到晚地折腾自己。”我没想到平常嘻嘻哈哈的一个人,竟然会对我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有点愣神,但这并不耽误我嘴上反驳他:“小爷我从来不折腾自己,我只折腾你们,把你们都折腾死了,我就舒心了。”
他也不理会我,继续说道:“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坏,山下那帮不要脸的烂人都成了坏蛋,你也坏不起来,其实将军他……”
“别他娘的跟我提他。”不等他把话说完,我就打断了他,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因为我不想看见他一脸求死的样子,那令我讨厌。
捌
我可以死,我本来就是个该死的人,但是他们不应该死,盛亦舟也不应该。
他想杀了使臣,好以此给我朝提提士气,别再整日跪着,而二皇子想杀了使臣,继续战争赢得胜利,好以此建功立业,树立威望,收拢民心早日登上储君之位。可无论这场仗是打还是不打,这个杀使臣的人,都必死无疑。
不打,他的人头就得被当做赔礼送给敌国,如果打,也得杀了他,给我朝子民一个交代,表示朝廷出兵是被逼无奈。
我都能想到的问题,盛亦舟他不会想不到,所以那晚他才会将我们这些部下交给二皇子,好保住我们的命,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一个真正的军人,心思单纯,没有花花肠子,所以他信任二皇子。
可我不同,我从小在文人堆里长大,见惯了那些算计,和勾心斗角,我很肯定二皇子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不送上战场,也要被发配,或者被屠杀,所以只有他活着,他们才能活着。
我回到军营,在操练场上站了一回儿,胡可也跟了回来,他拍拍我的肩,示意让我回去睡觉,别想那么多,事情没有那么糟糕。我朝他回了一个笑,他有些愣神,还想要说些什么,见我笑着看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他被我一脚踹回了营帐里,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因为我知道当时我的笑比哭还难看。
玖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星空,总觉得每颗星星上都住着一位神仙,管着人世间不同的东西,只要对他们许愿,他们就会下来帮你,我抬起头看了眼星空,自言自语道:“哪位神仙是管这事的呀。”
说罢自嘲地笑了起来,我掀开帐帘,走到盛亦舟身边道:“将军,属下想到一主意,能让外头那帮烂人都活下去,你也能一展宏图伟志,不过只是杀个使臣而已,谁去都一样,为了保密,这事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并且为了计划万无一失,这个人得有能力,并且是二皇子信得过的人。”
他抬起笔想要记录些什么,并没有要理我的意思,我后退一步跪在了他案前道:“将军,让我去,我是你的亲信,我去最合适。”闻言,他手中的笔头一顿,墨汁匀开了好大一片,不知是愤恨自己写错了字,还是对我的话有所不满,他将笔朝地上一丢。
我抬头望他,见他只是静静的不说话,我便知道他在犹豫,一时间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明知道是这个结果,可还是会去抱有希望,希望他能放弃,希望他能说其实和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朝也不是第一次干这事了。
“走吧,带我去见二皇子,你不去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他是信不过我的。”说罢我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土,看着他。他坐在那,手里又重新拎了一支笔,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果然,他没有给我答复,但我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看着他与李青远去的背影,我心里开始一阵阵落寞。
我叫来了胡可,我对他说我想吃肉了,他二话不说去给我打了只野兔回来。
“林沂,有些事别一个人扛,我知道你累,累了就撂挑子别干了。”
他正在扒兔皮,手上沾满了血,红的刺眼,我们手上每个人都有命债,都已经习惯了杀戮,可不知今天怎么了,我有些看不得血,我别过脸去不想再看。
兔子是红烧的,味很香很浓,兔子也很肥,整整装了两大碗,我的这些兄弟们好久没吃过肉了,想着我便放慢了脚步,让他们闻闻味也是好的,看着他们一脸馋样,我说不上难过,顶多算是无奈吧,我没办法把这兔肉分给他们。
穿过军营的时候,张正权拦住了我,我看了眼那两大碗肉,心里的无奈随着他的话变了味道,酸的我眼角有些湿润,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我一脚把他踹翻在地,我很少对人动手,因为我用嘴就能把他们说死,他显然也是有些吃惊的,张着大嘴看着我。
收回心里的酸涩,我又恶毒了起来,警告着他们,他们显然又被我唬住了,没人再敢靠近这两碗肉,我满意的走开,低头苦笑:断头饭还是别吃的好。
看着使臣一口一口吃下我为他精心准备的毒药,心里满是对自己的鄙夷,都当这么多年兵了,还是没学会做事光明磊落,身上仍是一股酸臭味儿,心里阴暗卑鄙。
回到我和盛亦舟的营帐不一会儿,他便回来了,身上多了点尘土,我慢慢悠悠把油灯扶起,看着他,外面的混乱丝毫没有影响到我们。
我笑,他也笑。
我笑自己保住了他和那帮烂人的命,他笑我的愚蠢。
拾
我叫盛亦舟,盛不是昌盛,而是胜利,这是从戎后,皇上为我重新赋予得意义,比起这个我更喜欢我的名,亦舟,我的父亲是水手,所以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前二十年来我并没有多在意这个名,直到林沂那小子重新解读后,我便发现自己好像爱上了这个名。逢人就按他解读得介绍,看着别人一脸赞叹,我就发自内心的骄傲,是为他骄傲。
他说,舟似船有帆,扬帆启航,随风向往自由。
我笑说,船离不开水,舟离不开沂,你是我的副将,你得随叫随到。
他当时只是看着我笑,不说话,当时我以为他笑我没文采,可我现在我好像明白他为什么笑了……
沂不在,舟照样扬帆,这或许就是他笑得原因吧……
他死的时候,我坐在邢台之上,他始终没有看我一眼,我想他是怪我的吧,我希望他是怪我的。
我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坐在邢台边,跟他讲着我的作战计划,他很安静,每次跟他部署作战计划的时候,他总是这么安静。
明天就要起征了,每次我都是和他一起等待,这次也一样,人在时间的流里不能早进一步,也不能晚出一步,只能等待着那个时间点自然的到来。
可两个人等,总是比一个人等来得惬意些,至少心里头安定,未来里即使有再可怕、再不确定的事情,一旦身旁有了一个定数作为支撑,也便显得没有那么可怕了。
可他这次安静的让我害怕……
当时事情发生时,我顾不得二皇子地阻拦,快马加鞭地往回赶,马跑得太急,半路在一个拐弯处,把我甩了出去,我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身上倒是不疼,就是脑子里回放着他说过得话,字字句句戳的我心痛,我早该想到的,他那么聪明又拧巴一人……我不敢往下想,我希望那不会发生。
可即使我马鞭抽得再狠,还是晚了一步,到了军营,眼前场景混乱不堪,可我耳边却安静极了。
我听不见使臣的随从在我耳边叨叨什么,看着他手舞足蹈比划得我心烦,我一把推开了他,穿过一片混乱的军营,走进我和他账内,见他在笑,笑得真像我初见他时的样子,少年人的模样,我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是心疼的,疼得我只会本能的咧嘴。
那晚他说要替我的时候,我承认,我动摇了,但那只是一瞬间,很快我就否定了这个念头,他是我们这帮人中活得最认真的人,他应该活下去的,替我活下去。
尾声
家国没了谁都能行,因为自有后来者,船没了水还可以靠岸,舟没了沂照样扬帆。
可你……你若不在,我该怎么办……。
你们好
我是明月
很高兴认识你们
| 第405篇故事 | 古风驿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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