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五一，还是小长假。你有没有出去白相相？
我没有，怕人多。还是继续读我的“家里蹲”大学吧。
不过，身未动，心已远。因为往年五一，我几乎都要到周边去走走的。那就学学我去年十一小长假吧，假装到处去走走。
十多年前，好像也是五一，我也任性一记，要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其实，讲说走就走，哪有那么容易。
最早想好要去温州的，不料火车票全部售磬，8号前连没有返程票。
非但如此，原来还有半夜去温州的慢车，因为刚通了动车，竟然也一并取消了。
于是，想改去前童古镇。一查地图，宁海就在宁波到温州的这条干线上，去宁海当然没票，连去宁波也没票了。
心灰意冷之际，只好一再改变方案，最后决定去富阳。
本来去富阳可以先落脚杭州，不过去杭州也非但没有来回火车票，而且在网上根本订不到一间客房。
只有富阳这样的小县城尚有余铺，于是便订一个先。
哼，没有火车票，老子坐长途汽车也要去。
五一那天一大早，我七点之前就赶到了长途汽车站，没想到去杭州的长途汽车票竟然也已经只有十点半以后的了，半小时一班的啊。
打回票，不可能；等三个钟头，更不可能。情急之下，老叟只好使出最后一招，叫“短驳摆渡法”。
不是有马上去嘉兴的汽车么？那我就先上海而嘉兴，再嘉兴而杭州、杭州而富阳了。
“烂泥萝卜，汏一段，吃一段”，我总算明白这句上海俗语的真正意思了。
总算心情还好，阳光也明媚。
我来富阳就是要看看，是怎样的山水养成了郁达夫这样的奇才。
很小就晓得郁达夫，是因为他与大哥郁华（又名郁曼陀）的故居就在我家附近，常熟路188弄2号，一幢砖木结构假四层的英式花园洋房。
他大哥郁华还是民国著名法学家。1932年到上海任江苏高等法院第二分院刑庭庭长，就住在常熟路。
他其实还有一个二哥。一生行医，不问政治，但同样学问了得。
郁达夫行三，故有“生到苏家难作弟”之叹。自比“唐宋八大家”里的“苏家三杰”之一苏辙。
印象最深刻的却是关于他的两件小事。
头一件源自徐志摩日记。
徐志摩与郁达夫在杭州求学时做过半年同学。
彼其时也，徐志摩只见郁达夫整天价高谈阔论，纵横捭阖，从来不温习功课，心里便暗下决心，做足工夫，日背夜背，力争考试要考得比他好。
可是，每次考后发榜，郁达夫总是傲居榜首，让徐志摩自叹弗如。
看来，学霸不复习，依然难超越，亦是一百年前就有了啊。
另外，同一所中学同时出了两位举世公认的大才子，这样的佳话美谈也是这个100年再也没听到过的了吧。
另一件源自郁达夫自己的日记。
那是他三十锒铛岁，因避祸而流落广州的时候。
彼其时也，他心情极糟，终日与三四文友喝酒发牢骚，写不成东西。
但他毕竟要按月寄钱去北京抚养家小，于是就逼着自己写。
记得有好几天的日记他是这样写的：
“早上起来，头痛，勉强写了四五千字，实在写不下去了”云云。
这种日记读来，气人不？让老叟情何以堪!
勉强也能写四五千字，写四五千字也只能算勉强。
我一点也不勉强，一天都不一定写得了三千字。
我真是要恨煞自己了。
到了富阳，总要爬一爬鹳山。鹳山不高，海拔止有50多米。
正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此仙便是郁家两兄弟了。
郁达夫的故居在西，郁家奉母的松筠别墅在东，中间还有郁曼陀的血衣冢。
鹳山其实也是江中之矶。西来的富春江绕过此矶，略略折向东北，直奔钱塘。
矶上有亭，沿亭上攀十几步，就可见郁曼陀血衣冢。
但这是近来重修的，原来的在东面山壁下，已被破坏殆尽。
想郁家两兄弟，都是1952年官方批准追认的烈士，毁墓之举只能出在1966年了。
血衣还在么？然重修的碑文里或并无记载，或含糊其词，令人扼腕。
后人怎么看得懂呢，好好竖着的怎么又躺了下来。
再一想，郁曼陀先生之长女，著名画家郁风先生那一年还健在呢。亲人不语，我们旁人是不是多嘴了。
山上草木葱茏，浓荫蔽日，有风拂来，沙沙有声，似是静寂中的哀怨。
登松筠小楼南望，烟波浩淼，江岚里亦似有一缕透明的忧郁。
端的是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唉，兴灭继绝，难啊。
下得山来，一个人在街上瞎逛逛，我狠得意这样的状态。
我觉得我自己有点像被谁施了隐身术似的，穿行在人群中，却谁也不注意你，谁也不睬你，哪怕我入神地去偷听人们的交谈，他们也并不刻意躲避，坦然地接受着你的观察。
在上海就不行，我总觉得那个城市是我的，我是一分子。
于是我会陷进去，景色便变得混沌起来，黯淡起来，最后只剩下黑白两色，象征着是与非。
旅行的意义原来就在这里啊。
阳光真好，好到你竟觉得只是你的身在地上行，心却在云里飞。
飞累了，我也可以随便停下。
富春江水也像是被阳光晒得有些慵懒，淌得慢极了，半天才有一条船影出现。
正好，让我有心情去穿越时光隧道，想象当年孙坚如何“年少万兜鍪”地从富阳走出去。
注：这是郁达夫写过的两句诗：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
我真是欢喜煞了。做个文人，没有如此的风采，还做伊啥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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