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慧芳
通过社交网络发起大病求助，已经成为越来越多家庭渡过难关的有效途径。然而，近期互联网大病筹款平台水滴筹被媒体爆出“地推人员医院扫楼”，引导患者发起筹款，并有财产核实不严等情况，引发社会舆论关注。水滴筹随后全面暂停线下服务，创始人兼CEO沈鹏连发公开信和内部邮件，向公众道歉，并发布多项整改措施。
网络筹款发展至今五年有余，但身份仍然尴尬，是单纯的互联网工具，还是网络公益？谁来监管网络筹款的真实性？平台是不是该担负审核责任？一直以来，业界颇多争议。
■一问▶▷
“网络众筹”还是“公益慈善”？
南方日报记者从轻松筹、水滴筹和爱心筹三家平台收集到的数据显示，2014年成立的轻松筹，目前注册用户达到6亿，筹款总额超过360亿元；2016年成立的水滴筹，截至今年9月底，筹款总额达到235亿元，共计超过7.5亿人次参与；而爱心筹截至2019年底，注册用户突破2亿，为近60万大病家庭筹款80亿元。这也意味着，仅以三家平台的数据计算，网络筹款金额已经超过了660亿元。
相比之下，来自中国慈善联合会今年9月发布的《2018年度中国慈善捐助报告》显示，2018年中国内地个人捐赠共360多亿元，其中在民政部指定的20家互联网募捐信息平台上，2018年共计募款31.7亿元。而2018年全国红十字系统接受捐赠总额是39.4亿元。
让公众容易误解的是，网络众筹并不属于公益慈善范畴。2018年10月，爱心筹、水滴筹、轻松筹三大网络筹款平台在北京联合发布《个人大病求助互联网服务平台自律倡议书》，第一条即明确指出，“个人求助是利用网络社交渠道，针对特定个人进行的赠与，不是面向非特定对象的慈善募捐，相关法律责任由发起人等相关人员承担。”
水滴筹CEO沈鹏在接受南方日报记者采访时指出，有些网友和媒体把水滴筹理解成了慈善公益组织，其实水滴筹的核心本质是一个免费的互联网个人大病求助工具，能够帮助陷入困境的大病患者向朋友们求助，更高效率地解决医疗资金问题。“我们只是免费提供了水滴筹这个工具给有需要的求助者，而且免费工具也只是我们商业体系的一个组成部分。”
■二问▶▷
“服务免费”还是“筹款收佣”？
水滴筹此次陷入信任危机，其中一个槽点在于，线下员工到医院扫楼引导患者发起筹款，从中可以获取提成。沈鹏随后向媒体澄清，所谓“提成”，其实是公司支付给线下服务团队的酬劳，并非来自用户筹款，“我们从不向筹款人收取任何服务费、筹款佣金等。”
记者了解到，目前轻松筹、水滴筹、爱心筹三家平台均没有收取任何管理费或手续费。“刚开始有平台收取2%的管理费，但媒体报道后，连这部分也取消了。”有业内人士透露，网络筹款平台运营有各种成本，包括技术研发、人力成本，以及支付通道手续费等，“完全免费是不得已为之，一方面出自竞争需要；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公众对平台定位误解的‘绑架’。”
羊毛不出在羊身上，自然需要找到买单者。网络筹款平台的商业模式普遍是通过高流量实现增值服务转化，向网络互助、互联网保险等场景转移，对筹款平台进行补贴。
记者从轻松筹公司了解到，目前轻松互助的用户达到8000万，累计救助3698个家庭，已划拨5.2亿互助金，另外，轻松保用户已经达到3000万。爱心筹CEO马绪超告诉记者，爱心筹旗下目前包括“爱心筹互助”“爱心筹”“绘佳健康”三大业务板块，为大众提供从患前互助、患中筹款到患后健康服务的大众健康保障体系。“目前平台也在积极探索良性盈利模式——比如与第三方医疗服务机构、行业协会等达成合作关系，全面开拓后续医疗服务环节，提供一系列增值服务。”沈鹏介绍，“在2016年7月启动水滴筹业务不久，我们发现水滴筹是一个非常好的网民健康保险意识的教育场景，这是我们为什么要做水滴保险商城的初衷，这样也可以让水滴这家公司可以更好地健康可持续发展。”
■三问▶▷
“自行整改”还是“法律监管”？
12月9日，水滴筹CEO沈鹏发内部信称，在全面暂停线下服务9天后，将在本周重新开始“试运营”线下服务，并将线下服务人员的名称，从“志愿者”更名为“筹款顾问”。内部信同时透露，将以虚假筹款为第一高压线，“一经查实有造假和协助造假行为，将立即开除，永不录用”。
据悉，水滴筹公司已成立了三大检查组：水滴筹线下团队深度自查组、公司特别质检组、公司安全督查组，三大检查组通过实地探访、电话回访等方式与筹款患者、医护人员直接沟通，了解调查相关线下服务人员的服务情况，目前已经完成第一阶段的工作，后续会更深入地调查和整改。
对于网络筹款的真实性问题，水滴筹方面认为，当前个人资产，房、车、社保商保等缺乏合法有效核实途径。也有建议直接把筹集的款项打到医院账户，但水滴筹工作人员表示，在线下沟通过程中发现，很多医院因为各种原因不接受对公打款，另一方面也有筹款人觉得他自己去外面买药会更便宜些不愿意把钱打到医院。“很多事情都要我们在两端平衡中摸索”。
“有些问题不是一家公司可以解决的。”水滴筹回应说。今年11月6日，国内第一起因网络个人大病求助引发的纠纷在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法院一审宣判，法院认定筹款发起人莫先生隐瞒名下财产和其他社会救助，违反约定用途将筹集款项挪作他用，构成违约，一审判令莫先生全额返还筹款153136元并支付相应利息。
严厉的整改措施能否堵住网络筹款的种种“漏洞”?水滴筹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网络个人大病求助已成为我国社会求助的重要组成部分，不规范行为会影响捐赠人对社会求助的信任，只有加强自律与完善法律双轮驱动，网络个人大病求助才能尽快规范化。
去年10月，三家筹款平台在倡议书之外，还发布了《个人大病求助互联网服务平台自律公约》，提出了建立“失信筹款人”黑名单制度等方案，规范行业发展。但谁来监管网络筹款平台？仍没有答案。
南方日报记者严慧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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