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跳起舞太美，我唱起歌太美，我变回原形那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也太美了。
怎么可以这样美…且手感好！
四
纣王下了朝，直奔后宫：“爱妃，那些老头说你淫乱后宫，让我杀了你！”语气甚是义愤。
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只尾巴不小心拂过他的胳膊，他便瘫软下来：“唔，我的小狐狸可真是迷死人！”
是的，美人常有而毛茸茸不常有，毛茸茸比美貌更迷人。
我幻成人形走开了。谁是你的小狐狸！臭男人不要试图在我尾巴里埋脸！
五
我狐媚惑主流言逐渐扩散开来。
第一个来教训我的，是姜王后。
我并没听清她大义凛然的训诫，只是凑到她眼前说：“姐姐你真好看。”
好看到不输我的美貌。
她的声音一下子绊住了：“你…你…你！”
“姐姐这么好看，咱们的孩子一定最好看！”
她又绊住了：“什么孩子…哪来的孩子？！”
我一仰身现出毛茸茸的肚皮：“姐姐你看，我可是男孩子！咱们生个孩子吧！”
姜姐姐花容失色落荒而逃。
六
纣王日常要来欢好，我却满脑子都是姐姐，我说不行，我不喜欢你。
他问，怎么才能喜欢？把尾巴给我摸摸，我把天下给你。
我说，昏君！你又不能生孩子，要你作甚！
纣王疑惑，什么？
我也冲他仰出肚皮说，你看，我是男孩子哦！
七
女娲娘娘托梦把我训了，说我不知工作，一天到晚只知道生孩子，作为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如此没有事业心。
我想了一下，且不说我不算个女人，我都不算个母兽，我要什么事业心。
不是，等等，我的人设不就是个妖言惑众的奸妃么，怎么到这一步还要事业？我的事业是推翻纣王么？那生个孩子取代他呢，算不算殊途同归？
女娲娘娘很生气，撂了句狠话走了。
她说什么来着？
八
昏君的朝堂一天到晚乱糟糟的，他很是气急败坏焦头烂额，这导致他对美女都丧失了兴趣，只想回宫埋尾巴。
“放心姐姐，你都没埋过，我不会先便宜他的！”
姐姐也骂我狐媚惑主。我翻了个身从她腿上蹦了下来，回头看时，却发现她拼命按住伸向我的手。
“哼，口嫌体直！”我说。
她自暴自弃地捂住了脸。
我扭着腰身走了。
九
女娲娘娘又来训我了，姜姐姐还不搭理我，一个说好女子当以事业为重，一个说好女子当贤良淑德。
我说，我并不是女子。
姐姐噎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说，好男儿当以家国为重。
我说，可我是个兽啊。
她又说，好狐狸当…当…
最后她也没当出什么，只狠狠地薅了一把我的尾巴，把我赶了出来。
十
薅了我的尾巴就是我的人，既然我的漂亮姐姐也想我搞事业，那就搞一搞吧。
我回忆了下《封神演义》的内容，干脆写了个小册子，丢给纣王。
纣王看得津津有味，关键处不仅拍着大腿乐，还试图找个说书先生表演一下，看起来有那么几分缺心眼。
“事情就是这样，要不你快些退位，我也好回去复命。”
“这是你推演的本王命数？”他问，“最后你和王后双宿双飞，生下一双儿女，从此逍遥快活？”
我被手头的果子噎到了：“咳咳，后面这段另说。”
十一
纣王忽然严肃起来：“我不能这样断送祖宗基业！”
“不是你断送，算我祸乱宫廷。快点搞吧，完事大家都好早点休息。”
纣王并不肯，现出原形给摸尾巴都不行。
他不是昏君么，怎么忽然这样经得住诱惑？
我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作为一个美貌狐狸，上不能魅惑君主，下不能勾搭姐姐，实在不太行。
我很挫败。
十二
我决定曲线救国，直接去找西伯侯商量，反正他迟早要接手，看看能不能提前些。
西伯侯说，这样不是很名正言顺啊。
我说，看我面子上呢？就当我以色侍君天怒人怨。
西伯侯说，国君只是好个色也不算什么大事。
确实。
而且国君也没多好色，只不过想养个宠物。
十三
女娲娘娘又来催，好像年底催KPI的领导。
我受不了了，又去催纣王，你快把这些破事做了，给个台阶大家都好下。
纣王想了想问，大商也都还行干嘛非弄死我？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老天？
我想了想，的确，谁让你当初写艳曲消遣女娲娘娘。
纣王说，至于么！
十四
很至于。
十五
完不成KPI的下属和得罪领导的下属一样，注定要被领导抛弃，方法就是派新人下来。
新妖精很能干，又妖又媚，一个劲儿进谗言。
十六
姜姐姐又去骂了这些新妖精。
我在一旁磕着瓜子看热闹。
新妖精道：“正好！快搞死这个女人！”
我：“嗯？谁敢！”
十七
新妖精上来就要除掉贤后，手段狠辣凌厉，一看就是优秀员工。
我能力不济，只趁乱带着姐姐逃出王宫，但顾不得纣王这个拖油瓶，最后听说他被软禁当了个傀儡。
姐姐执意要去救人。我劝她不得，只能合盘交出后面的剧情。我说，你倒也不必急，毕竟按剧本来，他是过得最快活的那个。
姐姐消沉了半天问，那大商无论如何都是要亡了？
是这样的没错，我说，这是天命。
十八
姐姐说：“我命由我不由天！”
十九
这台词不是你的啊！
二十
姐姐说：“既然如此，大商亡不足惜，但不能让无辜百姓受到伤害。”
漂亮善良又坚定的姐姐真让人心动啊。
二十一
喂，你对着我拜什么！
我是妖妃啊！按剧本我应该是干坏事的那个啊！
“帮帮我！”她说，“我…我答应你任何条件！”
更让人心动了。
二十二
不不不，我不能趁人之危…主要是我打不过新妖精…
姐姐傻眼了：“你不是九尾狐么？”
“技能点都点到了美貌上啊！狐媚惑主妖言惑众什么的啊！其他的，也不太行啊！”
“惑主看起来也不太行啊。”姐姐小声咕哝。
我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姐姐略带尴尬地拍拍我：“可以的可以的！你看我就被迷惑了，每天只想摸一摸你的尾巴。”
这是只猫就办得到吧！
我更伤心了。
二十三
可谁能拒绝当救世主…和一个美貌姐姐呢。
为了姐姐，我赶鸭子上架，仿佛学渣被迫考名校。法术什么不灵，计谋什么没有，只能变身被害人去受刑去被炮烙，争取不露破绽地在被烤熟前跑出来。
大臣们虽然朝堂上一套一套的，脑子也并不都很灵光，否则也不会在情势如此不对的情况下，还排着队送人头。他们即便被救出来，见到传说中的奸妃和“已死”的王后，仍觉得是圈套，被送出城的时候，也不忘大骂几句。
所以，我除了每天被烤得像炉子里的鹅，毛秃得东一块西一块，心也累得很。姐姐倒是疼惜了我一些，每天给我擦伤的时候，眼睛里含着些泪。
这破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
二十四
终于轮到伯邑考公子了，他被杀之前被我偷梁换柱了。
新妖精用那套杀人诛心的把戏，告诉西伯侯吃的是自己儿子。但看得出，西伯侯并不太信，毕竟清俊的儿子不可能像红烧肉一样丰腴美味。
伯邑考公子倒是有些脑子，只是看着并肩作战的奸妃王后，实在想不出合理缘由，只能问：“这是…”
“为了天道。”我敷衍，时间久了，我也懒得解释。
“天道原本是要杀我？”伯邑考公子想了想说，“天道有些不仁。”
“何止不仁，还很坏。”我说。
姐姐解释道：“天要亡商而兴周，公子原本会殒命于此，为商添一个罪证、加一把薪柴。我等如今救下公子，已是逆天而行。”
“可是逆天的话…不会招致天谴么？”公子看着我身上的斑秃和残缺不全的尾巴问。
“虽天道难以抗拒，但仍有人力可为之处。朝代交替，苦的是百姓。所以，公子他日如见新君，万望告知以百姓福祉为重，便是天定的争斗，也莫要伤及无辜。”
她摸了摸我的尾巴：“这样，才不辜负了小狐狸一番辛苦。”
二十五
比干终于也被抓起来了。
我不能变那种被掏了心还能活的戏法，所以这活只能比干大人自己干。
“但姐姐放心，我打听过了，比干大人有姜公的符咒加身，只要出来的路上，有人跟他说‘人无心能活’就没事了！”
我和姐姐乔装等在出宫的路上，我幻化成一个卖菜大婶，见比干大人脚步虚浮面色惨白地出来，我立即迎了上前：“大人放心，人没心也能活！”
谁知比干大人摇了摇头，继续往前。
我和姐姐面面相觑，这是没起作用么？但事不宜迟，姐姐立即冲上前说：“比干大人，人便是没心也活得。”谁知比干斥责了她一声：“你一个女人懂什么？！”
我和姐姐傻在原地，比干大人你这个时候搞什么性别歧视！
可无论如何人还是要救的，我只能幻化成一名男子重复了一遍那句话，结果被他呵斥：“黄口小儿知道什么！”
问完一条街，终于有一老爹被问烦了，吼道：“活不了！”
比干大人捂着胸口倒下了。
这是…人只信他愿意相信的么？
二十六
姐姐很是挫败：“为什么会这样。”
“大概是天意，天意到底难违。”如今我也会说这样的话了。
二十七
几十年的战争，王位上那人，已不知是人还是妖了。
我们救下了一些人，也有救不下的。那些救下的，可能念着旧王朝的好，去拦住了烧向朝歌的战火；那些死去的，可能成了刺向旧王朝的利剑。
因果相生，命数相抵，时间久了，我们也说不清这些生死的对错。
天只想亡商，并不在乎这路上的累累白骨。
二十八
终于到了那最后一日，大军来到了城下。
纣王被拉到城墙上，在天之下被清算那些不得不犯的罪过。
女娲娘娘也现身朝歌，一道符咒下来，俩替代我的妖精被唤了出来，我原本只是和姐姐在远处看热闹，符咒一出，却也不由自主地被唤了过去。
女娲娘娘也开始清算妖精们的过错：“…残害生灵，屠虐忠良，杀戮太重，有违上天好生之意…”
妖精们一脸错愕，万万没想到自己以为深谙领导意图，努力工作会有如此结果。
她们争辩道：“是您要我们断送大商，让我们做下这些事的啊！”
我心里冷笑，这话怎能当众道明，好在我早已看透，并没做下那屠戮生灵的事。
女娲娘娘说：“天命不可违，你们杀虐太重，只能以死赎罪。”说罢，一道天雷就要劈下。
我看着直奔面门的雷傻眼了，怎么连我也不放过？！
姐姐自人群中冲了出来，带着怒目金刚的气势护在了我身前。
她吼道：“什么天道！天道这样不讲理的么？！”
女娲娘娘说：“凡人，让开！”
姐姐却并没有动，继续骂道：“原本只是纣王得罪了上天，那便罚他一人就好！这是三岁孩子都懂的道理，可你们做神仙的偏不，硬要说成什么旧王天数已尽新王众望所归！纣王原本只是昏庸，并不暴虐，但为了让反他的人更名正言顺，你们硬是派妖精唆使他做下那惨无人道的事！”
“这根本，是神仙为了一己私利，演给人看的戏码！那些惨死的人们，你们也根本不在乎！”
“小狐狸并未作恶只是救人，如今也要被灭口。”
“只说天道，究竟是谁不仁！”
姐姐吼道，字字血泪。
二十九
万籁俱寂。
那道天雷还是迎面劈来，我扑向前护住姐姐。
天从来不是讲理的地方，这种事情即便看得明白，怎能让人知道。新王朝要正义要名正言顺，干脏活的只能消失。
可惜还没给姐姐说再见。
三十
然而我没有死。
有人趁烟火未散尽摸了过来，把我们拖了出去，定睛一看原是公子。我摸着完好无损的自己疑惑不已。
“那雷是劈妖的…你大概散尽了修为，不算是妖了。”
听了他的话，我试着变幻一下，发现自己还是个妖妃模样，再也变不成别的了。
公子像当初我们救他一样，塞过来一个包袱：“快走吧。没了法术，便不再是妖，估计也不会太为难你们了。”
是啊，毕竟人短命而健忘。
仿佛如蝼蚁。
三十一
姐姐拉着我走出朝歌，身后是冲天的火光。
旧王朝湮灭，新王朝诞生，都在这火光里。
泪水突然涌上来，我抽抽噎噎哭哭啼啼。
“怎么了？”姐姐问，“那破地方还有什么你割舍不下的？”
“呜呜呜，我没有尾巴了，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姐姐摸了把我的脑袋。
“真是只傻狐狸！”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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